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的私人和民营美术馆始终在浪潮中翻涌:既有老牌私人美术馆的沉默与离场,亦不断有新生的私人美术馆出现和崛起。浪潮中同样在不断发生变化的,还有逐渐扩展的美术馆所在城市和区域、愈加多元化的美术馆背景和创始人……中国的私人与民营美术馆,始终在起伏中发展与成长。
上个月,又一间新生的私人美术馆——四禧美术馆,在江苏南京揭幕。美术馆由三位年轻的创始人忆安、Yaya、Fang共同创立,三位创始人都是收藏家,亦都有一段时间在海外生活的经历,共同的志趣与爱好让他们选择一起建立了这间新生的美术馆。在开馆一个月之际,我们采访了美术馆的三位创始人,与他们聊了聊如何看待收藏,又如何将小型美术馆打造出独特的特色。
四禧美术馆
四禧美术馆创始人——忆安、Yaya、Fang
01
收藏是一个不断学习、反省、改进、重塑的过程
三位年轻的创始人忆安、Yaya和Fang的艺术收藏大概开始于2014-2015年。与许多艺术爱好者和藏家一样,他们在那时经常去看一些美术馆、画廊以及拍卖行的展览,感受艺术所带来的启发,也逐渐开启了收藏的大门。一开始,他们会从尺幅较小的、感兴趣的作品开始入手,慢慢探索;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对艺术的了解与认知不断加深,便有了更系统地去进行收藏的想法。
从个人的收藏开始,到享受收藏的过程,在某个大家都觉得比较成熟的时机到来之时,便有了四禧美术馆的诞生。“我们很喜欢、也经常去逛美术馆,无论是国内外大型公共机构,还是小的私立美术馆。”所以“想要建立美术馆并不是某一个瞬间的想法”,但也不是“从收藏的一开始就是冲着去建立一个美术馆这样一个标准去开始做的”,只是在收藏到了一定阶段,几个创始人之间经常讨论、互相碰撞出的结果。“到了这个时间点了,我们一起聊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然后就去做了。”
四禧美术馆开馆展“浪漫的异议”展览现场
四禧美术馆的开馆展“浪漫的异议”,也是美术馆的馆藏展,共呈现了来自21位艺术家的30件/组作品,类型涵盖绘画、摄影、装置与雕塑。几位创始人将这次展览定义为对过去三年时间中收藏活动的一次小规模总结。展览的艺术家名单中,既有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达明恩·赫斯特(Damien Hirst)这样已经成名许久的名字,亦有索菲·冯·海勒曼(Sophie von Hellermann)、尤利娅·奥西尔松(Yulia Iosilzon)、康好贤、李黑地等国内外青年艺术家。虽然作品的数量不算多,但无论是艺术家的背景、作品题材还是形式,都体现出了十分多元化和多样化的面貌。
收藏从某种角度来说是非常私人化的一件事情,从纯粹因个人喜好的收藏转向面对公众的美术馆收藏,也意味着个人的喜好就需要适当为机构收藏让步。三位创始人觉得,美术馆作为向公众输出个人审美的机构,背负着一定的公共文化的职责,同时也会拥有一定程度的话语权利。个人收藏不太需要面对公众,所以可以是比较私人的东西,以自己的喜好作为第一标准;但到了收藏的某一个阶段,当你希望自己的收藏被更多人看到、可以与更多人分享的时候,就需要重新审视那些藏品。当四禧美术馆在选择藏品作为机构收藏时,就需要一定的平衡——收藏的作品到底适不适合展出,成为了美术馆判断选择藏品的一大因素。
尤利娅·奥西尔松《野草莓之夜》,2021,布面油画+陶瓷,168×137cm
虽然在规划美术馆收藏的一开始,团队有思考过收藏的线索和底层逻辑,不过在飞速变化的几年间,几位创始人的想法也产生了许多的变化。当下生活的环境在变,艺术家也在改变,因此四禧美术馆逐渐把收藏的目光和重点聚焦在艺术家和作品本身。就像展览中前言提到的那样:“收藏其实是一个不断学习、反省、改进、重塑的过程。”三位创始人表示,当你回头看某些作品和早年的收藏,可能现在没那么喜欢了,但这依然是一个很好的过程;而当你在收藏过程中碰到一些很好的艺术家,他们也会给予收藏新的灵感,让你重新思考你的藏品中是不是需要多增加这样的元素或是形式。因此,三位创始人希望美术馆的收藏可以不要被固定的模式、框架所束缚,而是尽可能地去关注艺术家和作品。
从某种角度来说,三位年轻的创始人觉得,收藏就像人生,收藏的过程也像是人生经历的某种记录方式。年轻艺术家身上的变化和可能性,正是收藏年轻艺术家过程中的美妙之处。面对所谓“收藏年轻艺术家的风险”的疑问,美术馆创始人更希望可以回归到艺术家和作品本身。收藏年轻的艺术家是对于他或者是他们现阶段创作的欣赏,也希望美术馆能够通过收藏和展览这样的方式去鼓励到他们,让他们继续去探索,创造更多的可能。“艺术创作永远都会充满不确定性,但这种不确定性,恰恰是艺术最宝贵的地方。我们希望艺术家能够勇于告别自己,勇于迈向不确定的下一篇章。”相反,年轻艺术家过于成熟的样式和风格对美术馆来说反而是亮起了红灯:“当艺术家陷入非常确定的自我重复的时候,那才是一个真正我们觉得是要预警的重要标志”。
赵赵《星空》,2016,布面油画,300×200cm
02
不要“说教”,也不要“讨好”
在近几年的私人美术馆热潮中,南京是一个让人瞩目的新城市。四禧美术馆是继南京德基美术馆、南京四方当代美术馆、金鹰美术馆、北丘美术馆之后,又一座新兴私人美术馆。在开馆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四禧美术馆感受到了南京本地观众的艺术热情——“本地的观众对于艺术的热情和关注度其实远超于我们的想象”。在几位创始人的眼中,这些观众既是具备了一定的知识,同时也是十分包容的。
美术馆在开馆之际就举办了“出门见「禧」”的互动活动,邀请来到美术馆现场的观众和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分享看法,希望能与观众有更多的交流和分享。三位创始人觉得,好的展览和观众是可以互相促进的,在互动分享的时候能够擦出火花。美术馆团队很开心能在这样的观众基础之上去做展览。
四禧美术馆开馆展“浪漫的异议”展览现场
美术馆创始人希望,这样的分享与互动过程既不是“说教”,也不是“讨好的”。美术馆承载着传播艺术与社会文化的职能,因此传播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要输出有意义、有质量的视觉体验;在与观众的交流和互动中寻找到一种平衡,既能言之有物,又能让观众很好地接受。这对于美术馆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艺术生态的建立自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三位创始人谈到,人类的感官认知是随着体验累积不断地提升和变化的,“我们也是希望好的艺术生态能够被建立起来。公众在接触越来越多不同形态的当代艺术后,能够有更广泛的接受度。”
03
让美术馆“活下去,活得壮”
“自我造血”一直是近十几年国内民营美术馆发展过程中的一大难题。作为一间并不背靠大企业的美术馆,四禧美术馆的所有资金都来自于三位创始人。一方面,资金来源的纯粹保证了美术馆的独立性;另一方面,对美术馆自我造血以及长久运营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三位创始人坦言,“纯粹依靠‘为爱发电’的艺术机构是走不长远的”。作为一间新生的美术馆,三位创始人和运营者思考了许多模式,希望能在初始阶段通过实验和探索,寻找到最适合“四禧”的方式。
也因此,当我们问到几位创始人对于美术馆未来愿景时,他们笑着给出了一个简单且实在的答案:“活下去,活得壮”。
拉娜·贝古姆《1113号》,2022,布面喷漆,300×530cm
达伦·阿尔蒙德《钟摆》,2019,布面、铝、铜、金、银、石墨,183×154cm
*以上图片由南京四禧美术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