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沙尔夫:美国涂鸦艺术代表人物,超越精英主义的卡通迷

提起80年代的纽约,两位艺术家的名字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纽约市中心的视觉标志——让·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和凯斯·哈林(Keith Haring)。他们的作品不是连连打破拍卖纪录就是家喻户晓并被服装品牌印在T恤上。然而大众常常忘记了他们二人的老朋友肯尼·沙尔夫(Kenny Scharf)。如果说巴斯奎特的标志性符号是王冠,哈林的是婴儿,那么沙尔夫的就是色彩跳脱的不明生物。
这位艺术家的中国首次个展“地球”(Earth),9月3日至10月9日在阿尔敏·莱希上海展出,这也是该画廊与艺术家的第三次个展合作。
在圣巴巴拉上了一年大学后,沙尔夫在艺术史课上爱上了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作品,他搬到了纽约曼哈顿,认为这里的环境更有利于开始艺术生涯。1978年,20岁的沙尔夫来到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在那里的第一周就遇到了凯斯·哈林和让·米歇尔·巴斯奎特。“我在大厅里徘徊,想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让我兴奋的艺术家伙伴,这时我听到走廊里响起了大声的退化乐队(Devo)的音乐,就跟着音乐走去。我来到一个房间,看到角落里的凯斯,他在随着音乐的节拍,用黑色墨水在白墙、地板和天花板上画画,这时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伟大的朋友和艺术家。”沙尔夫说道。同一周,他在食堂里和巴斯奎特偶遇,巴斯奎特让沙尔夫向他展示自己的作品集。然后巴斯奎特告诉沙尔夫:“你会成名。”沙尔夫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后来他们就一起在街上闲逛,在墙上写字涂鸦。肯尼·沙尔夫(左)与安迪·沃霍尔(中)和凯斯·哈林(右)80年代是世界经济迅速增长的年代,艺术界也迎来了多样性的迸发,可以说,有色人种和未被大众认可的酷儿艺术家重新定义了那个年代的艺术,他们在挑战传统美术馆和精英艺术,推动艺术的边界。位于纽约曼哈顿的东村是当时的先锋艺术聚集地,它经历了极具包容性和实验精神的时期,对各种艺术形式敞开怀抱:朋克音乐、亚文化杂志、涂鸦和街头艺术、新表现主义艺术等等,沙尔夫的艺术生涯也在搬去纽约后正式开始了。东村的包容性给了沙尔夫无尽的灵感。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东村方圆10个街区,许多年轻艺术家搬到这里来实现他们的艺术梦想。当时租金很便宜,艺术家们开始用各种方式创作,包括音乐、舞蹈、时尚和绘画。边界是模糊的,艺术家们可以参与所有表达方式,甚至将它们结合起来。他们总是会在街上遇到对方,并且加入这些艺术家正在进行的创作中。沙尔夫在东村的生活充满随机性,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在哪里结束这一天,会在哪一天学到些什么。
肯尼·沙尔夫与他的街头涂鸦虽然沙尔夫的作品与巴斯奎特和凯斯·哈林一样,有很多街头艺术元素,但是沙尔夫的作品更多受到动画的启发,例如《摩登原始人》(The Flintstones Season,1960)、《杰森一家》(The Jetsons,1962)等。沙尔夫认为自己的工作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就是要超越艺术的精英界限,通过艺术与大众文化联系起来。对动画片和电视的迷恋一直影响着沙尔夫的作品,他的创作风格和形式非常多变,作品中也出现过很多写实的对象,做过装置,甚至还出品了一档动画片,他将这种跳跃性比作看电视换频道。《杰森一家》的内容与沙尔夫自己在洛杉矶的成长经历有一些共同之处,他对城市的中产阶级生活感到不满,所以选择离开这一切来到纽约。然而到了80年代末,市中心的场景也越来越商业化,当巴斯奎特和哈林开始在远远超出东村的国际艺术界大放异彩,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艺术家时,沙夫承认,"这对我来说很艰难"。但好在同伴的巨大成就没有影响沙尔夫对自己理念的坚持,他说自己并不是很关注市场趋势:“我已经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工作40年了,我见证过很多趋势来了又去,但我一种坚持自己的艺术创作方式,无论趋势如何。”高峰过后,但见急流勇退。东区在80年代初成为了世界先锋艺术的中心,但这个地区的固有问题——毒品、酗酒和犯罪,让这片地区和它所孕育的艺术快速走向衰落。1987年在安迪·沃霍尔去世后,巴斯奎特和哈林也在接下来的几年中相继去世了。这一连串死亡事件让沙尔夫有一种幸存者的负罪感,他说:“我当时觉得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死是一种惩罚。”那个年代的东村是里根时期的美国缩影:金钱、欲望、毒品与艾滋病交织在一起。现实像安迪·沃霍尔的作品一样,失去了历史叙事,没有给观众留下任何遐想的空间,消费欲望冉冉升起,但却给那个年代铺上焦虑和悲观的底色。美国策展人兼批评家卡罗·麦科米克(Carlo McCormick)认为这一代人被承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现代科技将实现更好的生活,就像《杰森一家》那样在太空中飞行......而现实恰恰相反,他们是没有未来的朋克一代。美国批判家詹明信(Frederic Jameson)在《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一书很好地提炼了那个年代的特性:“岁月将尽,历史却未见前景。我们固然缺乏一种大难临头的末日情怀,也未曾寄希望于神迹,产生任何对新纪元的无端憧憬。面向未来,我们无法产生任何未来感,却沉迷于讨论思想的完结和主义的消逝。”沙尔夫在“57号俱乐部:1978-1983的东村电影、表演与艺术”展出的作品《太空衣柜》,2017年图片来源:MoMA近年来沙尔夫的作品开始在例如惠特尼美术馆、MoMA等大型美术馆展出,可以看到,今天的艺术界似乎正在开始接受沙尔夫的艺术理念的严肃性,即使这个接受的速度对他来说有点缓慢。从创作内容来看,他最近的创作主题常常围绕气候变化和环境污染。肯尼·沙尔夫《至》 2021年,182.9x152.4cm 亚麻布面油画、丙烯、丝网印刷油墨、粉末涂料“就个人而言我的生活很好。我很健康,我有孙子,有家,有花园,有事业,”这位艺术家在接受Galerie杂志的采访时说。“但我晚上不睡觉,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感到担忧”,他指出,他的作品中一直有一股暗流,包括对即将到来的环境灾难的可怕预测。“我的作品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专注于乐趣,这很好,”沙尔夫说。“但70年代提出的塑料和石油对环境的影响的警告正在变成现实,而且我们仍然没有任何行动。” 沙尔夫的目标是创造不仅是创造多彩的,有趣的,与玩具和玩耍有关的想象,而且让人们关注全球面临的巨大问题,引发人们对环境保护的思考和行动。肯尼·沙尔夫《化树》 2021年,149.9x127cm 亚麻布面油画、丙烯、丝网印刷油墨、粉末涂料
沙尔夫的作品里那些看似动画片中的不明生物、夸张的脸和明艳跳脱的色彩组成了一个梦境般的迷幻世界,让静止的画面给观众强烈的运动感。这些画作富有层次,艺术家通常先从背景开始创作,然后用丝网印刷、喷漆和油画来构建深度和层次。他将自己的作品归为波普超现实主义,这是艺术家自创的将波普艺术与超现实主义结合的表现形式,他本人这样解释:“波普艺术的存在方式是将商业文化中的流行图像孤立起来,并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美化它们,使一切成为艺术。超现实主义是从无意识和梦境的深处提取图像。波普超现实主义是这两者的结合,承认潜意识中的图像被流行文化所淹没。”肯尼·沙尔夫《花卉》 2021年,76.2x76.2cm 亚麻布面油画、丙烯、丝网印刷油墨、粉末涂料这是沙尔夫第一次在中国办个展,他的部分作品中出现了汉字元素,这些黑色印刷体汉字一簇簇堆叠在一起——二氧化碳排放、发泡胶、全球暖化、石油依赖和温度上升,成为背景的一部分,由此可以看出艺术家对环境问题的关注。沙尔夫多年来一直在作品中使用除英语以外的语言文字,他说这次使用汉字并不是仅仅为了视觉上的吸引力,还是因为这些文字所代表的内容和语境。